&ep;&ep;01

&ep;&ep;那天月色很好,姜宛自己喝完了一整瓶葡萄酒,回家睡了个好觉。

&ep;&ep;第二日早上,她打电话给范柳原。接起时对面声音没来得及变调,半梦半醒的慵懒声线。

&ep;&ep;“许煦。你连装都懒得装了,是吗。”

&ep;&ep;那边沉默了,接着笑了一声,说,嗯,不装了。

&ep;&ep;她看着窗外绿树成荫,再外面是绿瓦红墙。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客厅,这个她曾经待过一个冬天的地方,干净得就像她从未来过。

&ep;&ep;“既然这样,事情就简单很多。麻烦你,我想见凌老。和他谈一谈,我和凌然的事。”

&ep;&ep;“那位,不是谁都能见的。”话筒那边窸窣,他在翻身下床。

&ep;&ep;“我知道。”

&ep;&ep;姜宛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。

&ep;&ep;“麻烦你,可能的话,请转告他”,她喉咙吞咽,眼睛看着边柜上放着的照片。凌然穿迷彩服,和队友站在阳光下,笑得像命里从未见过阴霾。

&ep;&ep;“我有他不会拒绝的条件。”

&ep;&ep;02

&ep;&ep;下午三点,苏州,留园。

&ep;&ep;这里每年一月春节前总有三天,京城会来个人,包场连演全本昆曲《牡丹亭》。看戏的只有一个七十余岁的老先生,但安保是最高等级。

&ep;&ep;他早就退了,但凌家百年基业树大根深,他是时代锚点,退,是为进。

&ep;&ep;园子里花木葳蕤,江南冬季也绿叶葱茏,种着各色梅花。凉亭镶嵌玻璃,挂毛毡帘子保护隐私,摆放暖炉保温。

&ep;&ep;黑色中山装的老人坐在中央,茶炉在桌边沸腾,年轻人不动声色站在一边,沏茶动作行云流水,既有观赏性,也掌握火候。

&ep;&ep;暖色普洱沏好一盏,给老人敬过去。他拿起茶喝了一口,点头。

&ep;&ep;“你说,和凌然在一块的那个姑娘,今天来这儿了?”

&ep;&ep;年轻人抬头,一双桃花眼。外边叱咤风云的纨绔子弟,偏偏长了副上等皮囊。

&ep;&ep;“是,您见不见。”

&ep;&ep;“见吧。”

&ep;&ep;紫砂壶放在桌上,没有一点水渍。亭台对面戏台上演《游园》一折,旦角刚唱到“似这般生生死死随人愿,花花草草由人恋,便凄凄楚楚无人怨。”

&ep;&ep;姜宛今天穿全黑,吊丧似的。只白净的脸从圆门里走进来,步伐坚定,也像唱戏。

&ep;&ep;”凌老。”

&ep;&ep;她问好,抬眼,两相对视。年轻时云龙风虎的人物,老了也握着权柄不愿放手,于是双目蒙尘。她只瞧了一眼,就移开眼神。

&ep;&ep;“听说,你和我提条件。”他指了指茶桌对面空着的座位。

&ep;&ep;“谢谢凌老,我说了就走。”

&ep;&ep;姜宛笑,耳畔一对珍珠耳坠反光。湖心亭里,杜丽娘变成了鬼,和梦里的情郎相会。

&ep;&ep;“我自愿解除和凌然的婚姻关系。我们婚前签过协议,只要女方一人同意,婚姻就作废。”

&ep;&ep;折子戏暂停,男女演员下场换衣裳。管弦丝竹无声,只有茶壶里水沸声。

&ep;&ep;老人拿起水杯,喝了一口,看她。

&ep;&ep;“要多少。”

&ep;&ep;姜宛再次抬眼,这次眼光截然不同。像是怜悯,也像是自嘲。

&ep;&ep;“我只要,在解除婚约之前,安排一次我和凌然的单独见面。室内,没监控的地方。”

&ep;&ep;水沸无声。良久,老人点了头。

&ep;&ep;身后立即有人拿上来文件,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婚前协议与离婚同意书。她接过钢笔,签了字。

&ep;&ep;手很凉,她写得慢。看见两个名字挨在一起,又看一眼。

&ep;&ep;写完她简单鞠了个躬,转身就走。老人声音在她背后响起,比方才客气许多。

&ep;&ep;“姑娘,你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

&ep;&ep;她站住,转身,笑容可掬。

&ep;&ep;“姜宛。宛在水中央的宛。”

&ep;&ep;03

&ep;&ep;联排第三天,姜宛接了个电话,排到一半请了假,开车赶往市中心。

&ep;&ep;这座城的中心是一条连绵不断的直线,横跨千年。登上钟鼓楼,能瞧见层层迭迭的尘灰。有人管这景色叫——锦灰堆。

&ep;&ep;见面的地方在地安门外。这里寻常不对外开放,她下了车,被守卫送进去,全程肃静。

&ep;&ep;进了院子里,门砰地关上,她先看见一棵银杏树,然后看见坐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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