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乐自六岁起就与李承怿一起读书习字,先生授他帝王之术时,她就在旁边和书童翻花绳。

所以,李承怿说可以一试,就是让你麻溜的快点去干;李承怿说甚好,就是等着你失败来请罪,李承怿说我心急如焚,就是他早就尽在掌握。

他如果说容后再议,那就是让你过来再求求他。

帝王心术神鬼不言,换句话就是不爱说人话。这又当又立的套路,就是要烘托出他是多么的爱惜下属,但为了家国大义,只能忍痛割爱心如刀绞。

甘乐见跪问:“殿下为何不允,您也是在怀疑我的能力?”

这个为国为民的将领角色,她早就演得活灵活现。

李承怿扶起她,柔声说,“甘乐,我是担心你的安危,这一次的前线不是你能想象的。而且,这不一定非得你一个女子前去,我大桓还有这么多能干的将领。”

要是真有什么能干的将领,他还用得着费尽心机的把她忽悠到军营来打工?

南桓的朝廷就是一把筛子,有用的全筛下去了,留下的尽是些酒囊饭袋,王公贵族奢靡享乐倒是浪出了水平和风度,不然她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子,两年能做到长史的职位?

“殿下,甘乐是最佳人选。若是我前去,其一,这是缓兵之计,我们要保存实力,得力的将领需悉数留下保卫涂州。其二,若是女子都在前线浴血奋战,不惧生死,定然能鼓舞士气,对最后的胜利是一个加重的筹码。”

李承怿不过是走个过场,让她去的好处,他的脑子早就算的清清楚楚。

如果说女人心是海底针,李承怿的心就是上下四方曰宇,往来古今曰宙。

李承怿咬牙切齿道:“我早知你铁石心肠,一切只顾利害不讲情面,还不知,你连自己的性命也看作胜负的筹码!我也是看着你长大,要我亲手把你送上绝路,你……”

甘乐不语。

钟将军开口道:“长史,你也知道你是女子,若是沦为景韬的俘虏……”

她抬头,眼中竟有一丝欣喜,“正因如此,他会很想活捉我。不管是以我为人质,还是作为他的战利品,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。趁他把注意力都反正良邑,涂州会进展的更顺利。”

屋里点着熏香,氛围安谧,可是百里外却是流血漂杵,尸横遍野。

甘乐还想继续劝说,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肩膀。

甘乐道:“殿下,甘乐已入军营,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,若能为国捐躯,死得其所。”

李承怿温情不忍的眼神让她不禁有些动容。他居然不是在装模作样,是真的在担心她的安危么?

还是说,这次,他也没有把握能保住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了。

甘乐记得,十三年前,李承怿也是这样的眼神,面对着因为芸娘离去而哭泣不已的自己,柔声说:“我帮不了芸娘,也帮不了你。”

只是十三年后,她已经长大到可以帮助自己,也可以帮助他了。

最后,涂州的主将钟林还是任命她为良邑统领。

两位将军走后,李承怿对她的头给了一下说:“嗯,这种作死的机会,千载难逢是吧?就这么上赶着去!那些狗奴巴不得你去跳坑。”

甘乐笑道:“你不是总说我下棋的时候舍不得几颗子,才下的这么臭,现在自己不是这样?”

李承怿与她对视了一会儿,难得露出了深情,欲言又止,转头不再瞧她。

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瓶,“要么死,要么回来,不要让北列捉了你。”

甘乐伸手去接,他又似后悔了一般紧紧攥住,令她有些失神。她掰开他骨节分明的手,把瓶子放进自己的衣襟。

“落子无悔。这条命是你救的,只要你一句话,就可以收回去。只是我有个遗憾。”甘乐说。

“我一定办到。”李承怿十分诚恳的说。

甘乐狡黠的眨眨眼:“我最喜欢的苏记炒栗,今年还没吃到呢。”

甘乐没等他反应就向门口走去,深吸一口气说道:“我会成为你走的最好的一步棋。”

她回头对着李承怿,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似乎是在安慰他。

前世今生的情分,便一起报答了吧。

内务再好的军帐也总会散发着一股汗臭味,眼前这顶白色的军帐,却里里外外透露着“干净整洁”四个大字,在涂州的城防营里活脱脱的出淤泥而不染。

毕竟这是军营里唯一的女将领甘乐的亲卫营帐。

罗仑虹是五个亲卫里年纪最小的,顶着一张稚嫩的小白脸,常常风风火火,他撩开帐帘,一个箭步冲了进去,一边喊道:“你们听说了没,甘乐长史要领七千人去救良邑!”

一语惊起帐中的其他四个人。

“她,救良邑?”黑狗惊道。

黑狗话不多,人像个街头小痞子,对甘乐的态度一直是不咸不淡,这下居然对她的决定如此吃惊。

石敦不过三十岁,却蓄了一圈胡子,总是下意识的摸:“大桓是没救了吗,要让长史上?”

其他人定是认为,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要去逞英雄,但他们五个人明白,不到火烧眉毛,断不可能让甘乐以身犯险。

他们五个人原本是李承怿的亲卫,知道甘乐和李承怿师出同门,是太子的老师琅玉先生力荐才入军营。

“倒真是她的风格,”刘津依然端着他玉树临风的造型,擦拭着手里的笛子,轻笑道:“我看是真的。”

阿洁是这五人的队长,沉静道:“七千人,良邑根本守不住。肯定不是救,而

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